忘了細節(jié),忘了身份證號,不去想家人 逃亡這10年 他只是活著 被成都交警從云南追逃回來的肇事司機,講述10年逃亡生涯
肇事司機李中余被交警押回成都
華西都市報記者李鑫攝影劉陳平
●10年的逃亡。“就這么活過來的?!边@是他回答問題時的口頭禪
●李中余的母親吳蘭秀剛開始也盼兒子回來,但李中余一直沒消息,她也就不愿再提這件事了
10年前在一場車禍中撞死人后,遂寧人李中余從成都逃往云南邊境小鎮(zhèn)江城。獲得線索后,成都交警成立追逃小組,跨越1500公里將他緝捕歸案。華西都市報記者作為唯一的追逃小組媒體成員,全程參與并記錄了抓捕過程(華西都市報昨日報道)。
“10年的案子今天能夠了結(jié),太不容易?!惫P錄結(jié)束后,追逃小組負責人、成都交警四分局事故大隊民警楊宏說,每一次追逃行動成功的背后,凝聚著警方不懈的努力和屢敗屢戰(zhàn)的堅韌,“李中余案,撲空的次數(shù)已多得記不清了。對事故民警來說,只要最終成功,所有失敗都是值得的?!?BR> A 10年逃亡
早已習慣水煙筒 只記得當時懵了
10月18日下午5時30分,李中余被追逃小組民警和當?shù)鼐?,帶往江城縣勐烈派出所接受詢問。這次詢問,是要將當年車禍后李中余做的筆錄補充完整。同樣需要補充的,還有過去10年里,李中余不為人知的逃亡細節(jié)。
詢問開始前,李中余向追逃小組民警要了一支煙,但只抽了兩口就掐熄了?!八拇ǖ臒熀芫脹]抽過了,還是習慣抽云煙,抱著水煙筒抽。”他自言自語。
李中余還記得,出事的那一年自己37歲,當晚開了一輛貨車,往進城方向行駛?!坝洸坏檬菐c了,感覺天比較晚,我開著車和別人追尾了。”
對車禍的細節(jié),李中余稱已經(jīng)想不起來。唯一還記得清楚的是,在成都交警分局處理事故時,死者的家屬很激動,自己有些害怕:“我沒有錢賠人家,當時腦袋懵了?!?BR> 被人擔保出來后,李中余收拾了一些衣物,很快回到遂寧老家。在見過母親和離婚后由前妻撫養(yǎng)的兩個兒子后,他離開了家。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。
女友建議去云南落腳邊境洗盤子
在決定逃跑線路時,女友武明華給李中余提供了一些幫助。李駕駛的貨車正是借她的錢買的。事發(fā)時,她也在貨車上。
“我有個遠房親戚在云南,我建議他往那里跑,好有個照應。”李中余被抓后,武明華也被帶到勐烈派出所接受詢問。根據(jù)她和李中余兩人的筆錄對比,李中余當年逃跑的線路逐漸浮現(xiàn)出來。
出事約兩個月后,李中余先到了云南昆明,之后在大理待了一個多月,他決定南下前往邊境。從普洱市坐上長途汽車,他最終到了中國、老撾和越南交界的小鎮(zhèn)江城。
在江城一家飯館找了份洗盤子的工作,改名為李良的他就此住了下來。半年后,武明華也去了江城,兩人此后一直在一起。
擔驚受怕的10年“就這么活過來的”
“這10年時間里,你還去過哪里?”詢問室里,追逃小組負責人楊宏繼續(xù)發(fā)問。
“一直待在江城,哪里也沒去?!崩钪杏喑聊艘魂?,回答:“打了一段時間工,我開了一家水產(chǎn)攤,吃住基本都在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里?!?BR> 李中余稱,自己很少看電視、聽廣播,更不用說上網(wǎng)。而和家里人的直接聯(lián)系,幾乎沒有,“偶爾有人到四川,就托人帶個話,問候一下?!?BR> 初到江城,自然有人好奇兩個外省人的來歷?!坝腥藛枺揖驼f家里遭了難,出來避風頭?!崩钪杏嗾f。
對10年間兩人過著怎樣的生活,李中余沒有多談。他甚至記不得自己的身份證號碼,回答問題時的口頭禪則是:“就這么活過來的?!?BR> 除開缺乏細節(jié)的生活,余下的時間里,李中余老是抽煙。從最初的四川煙到抱著當?shù)氐乃疅熗?,他的生活習慣變了不少。唯一不變的,只有兩樣:一是四川口音,二是擔驚受怕的心情,“10年了,再沒摸過車。心里很害怕,畢竟背了條人命債?!彼f。
長年的緊張、擔憂,讓李中余的身體狀況不斷下降。他被捕后,武明華到了派出所,拿出的第一包東西就是10多瓶藥:“他有高血壓,肺和腎也有問題,得按時吃藥。”
B 10年追蹤
線索實在不多 睡覺都抱著卷宗
從10月17日出發(fā)追逃那天起,楊宏就把李中余案的卷宗用牛皮紙裝好,貼身攜帶。這本100多頁的卷宗,存有李中余、武明華在事發(fā)時的筆錄、李中余10年前的一張正面證件照以及從事發(fā)到現(xiàn)在,交警部門搜集的所有資料。
實施抓捕前一天,楊宏拿出卷宗,在旅店里研究案情。就卷宗里呈現(xiàn)的關(guān)鍵線索來說,實在不多:一張老照片、一個電話號碼,還有一個不確定的地址?!熬瓦@些,還是用10年努力調(diào)查和數(shù)次失敗換來的,太珍貴了,我睡覺都抱著卷宗?!睏詈暾f。
戶籍調(diào)查尋蹤一顆痣鎖定了目標
今年年初,綿陽進行了一次戶籍調(diào)查。而武明華的兒子漆先生,當時剛從外地回綿陽。
“漆先生說,他母親和一個姓李的男子在云南普洱市江城縣,該男子以前是跑貨運的。”楊宏隨即聯(lián)系普洱市警方,證實了此事。3個月后,確定武明華和“李良”還在江城后,追逃小組再次成立,隨后奔赴江城。
“最終確定‘李良’就是李中余的關(guān)鍵,是他照片中眉間的一顆痣?!睏詈暾f,10年間人的相貌會發(fā)生很大變化,但一些體征細節(jié)不會改變。在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外觀察一陣后,最終確認了抓捕對象,楊宏迅速上前,抓獲李中余。
C 10年等待
得知兒子被抓 母親想去看看他
昨日下午3點過,遂寧市永興鎮(zhèn)磨盤山村的一塊田地里,72歲的吳蘭秀彎著腰在施肥。
沒有人幫她。這樣孤零零的生活,她已過了10年。她是李中余的母親。見到華西都市報記者到來,她的第一反應是大吼:“我什么都不知道,李中余沒聯(lián)系過我!”
她的家不大,門前收拾得干干凈凈。只有門梁上厚厚的蜘蛛網(wǎng),可以看出老人獨自生活的力不從心。“網(wǎng)太高了,掃不到?!?BR> 她說。
得知兒子已經(jīng)被抓,吳蘭秀輕嘆了一口氣。坐在家門口的小板凳上,她說起了這10年里,她是怎么過來的。
“當時,他(李中余)只說出了事要走,喊我保重?!眳翘m秀說,兒子當年逃走時,已經(jīng)和妻子離婚,留下了兩個10多歲的孩子。
“兩個孫子都跟著媽過,很少回來。兩年前,大孫子也有了娃娃,偶爾過來讓我?guī)??!边@時,吳蘭秀笑了笑。
她說,剛開始也盼兒子回來,但李中余一直沒消息,自己也就不愿再提這件事了。每當有民警來詢問情況,她總是很堅決地說:“什么也不知道?!?BR> “我能不能去看他?”吳蘭秀問。得知有看望的可能后,她又有些猶豫:“我身體不好,也找不到地方,只有等孫子來接我?!?BR> 明日關(guān)注
揭秘現(xiàn)代捕快
追逃民警,這樣一個為案件而臨時賦予的身份,很容易讓人聯(lián)想起古代的捕快。這些“現(xiàn)代捕快”究竟怎樣工作?從布控到抓捕、從調(diào)查到押解,一次完整的追逃行動,有著怎樣的嚴謹和細節(jié)?明日,華西都市報將繼續(xù)為您揭秘神秘而低調(diào)的追逃民警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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